凌晨四点的工地，探照灯把尘土照得发亮。老王靠在方向盘上，眼皮耷拉着，对讲机里传来调度员沙哑的喊声。这是我三年前刚入行时最常见的画面——每个夜晚，成百上千的渣土车就这样在疲惫与等待中消磨时光。

直到去年春天，公司给车队装上了第一套智能调度系统。起初老师傅们都在嘲笑，说这些电子玩意儿抵不上一支对讲机。但就在安装后的第七天，暴雨突至，整个城南片区的工地都陷入了混乱。传统对讲网络完全瘫痪，而我们的平板屏幕上，每条路线的实时路况清晰可见。系统自动规划出三条绕行路线，连哪段路正在积水都标得明明白白。

最让我震撼的是上个月那次紧急任务。凌晨两点接到通知，城东体育馆工地需要紧急清运。若在以往，光调度车辆就要折腾一个小时。但现在，AI只用了五分钟就匹配了最近的六台空车，连每辆车的剩余运力都计算得清清楚楚。我开着车赶到现场时，工地大门刚刚打开——系统连这个时间差都算准了。

这些还不算什么。真正救过我们命的，是那个疲劳驾驶预警系统。老张开了二十年渣土车，从来不信这些电子设备。直到某个深夜，他在高速上开始无意识偏离车道，方向盘突然传来的震动把他惊醒，同时系统自动降低了车速。后来查看记录，在他眼皮闭合的第三秒，系统就发出了预警。

工地上最让人头疼的超载问题，现在也被AI治得服服帖帖。每辆车装了多少土方，系统自动称重，超载根本出不了工地大门。以前那些和调度员扯皮的日子一去不复返，现在连装卸时间都精确到分钟。

不过我始终觉得，再智能的系统也替代不了老师傅的经验。就像上周在河西工地，系统推荐走新修的大路，但李师傅坚持要走老国道。结果大路因事故封闭，我们车队却准时到达。有意思的是，第二天AI就更新了路线算法——它也在学习我们的经验。

最近让我感触最深的是油耗管理。过去加油卡随便刷，现在每辆车的油耗都被实时监控。上个月我的车油耗异常偏高，系统提示可能是空滤问题。检修时果然发现滤芯堵塞，更换后油耗立刻恢复正常。这种细致入微的管理，以前想都不敢想。

当然问题也不少。信号盲区依然存在，暴雨天传感器会误报，老司机和新系统的磨合还需要时间。但看着工地上的渣土车从“傻大粗”变成“智能移动终端”，这种变化让人莫名感动。

昨晚收工时，新来的学徒问我，会不会有一天司机全都失业了。我指着窗外正在自动装卸的渣土车说，机器能算出最优路线，但算不出哪个工地门口的烧饼摊最香，也算不出哪个路口的老大爷会准时晨练。这些，还得靠我们这些老骨头去感受。

AI给了渣土车聪明的大脑，但方向盘后那颗跳动的心，永远无法被替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