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的物流园区，只有地磅房的灯还亮着。老王蹲在称重台边，手里攥着刚打印出来的磅单，眉头皱成了川字。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三次发现重量对不上了。我递给他一支烟，他苦笑着说："这活干得，比守株待兔还累。"

十五年前我刚入行时，以为称重就是个简单的计量活。直到亲眼看见有司机在轮胎上动手脚，有操作员在键盘上做文章，才明白这小小的地磅房竟是利益博弈的战场。那时候我们像侦探一样，要记住每辆车的发动机声音，要分辨不同载重时钢板弹簧的弯曲程度，甚至要靠感觉判断轮胎气压是否正常。

记得有个雨夜，一辆半挂车在磅台上反复倒车，称重结果居然能相差两吨。老师傅拎着手电筒钻进车底，发现司机在悬挂系统里藏了遥控液压装置。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，依靠人眼盯防的时代该结束了。

三年前我们开始尝试无人值守系统。最初大家都担心，机器能识别套牌车吗？能发现故意压边吗？能应对各种作弊手段吗？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。直到某个凌晨，系统自动识别出一辆使用液压千斤顶的货车，实时锁定了视频证据，我才真正被折服。

现在的称重台仿佛长了眼睛。车辆还没上磅，摄像头已经识别出车牌；轮胎刚接触台面，传感器就开始分析轴重分布；称重过程中，红外定位确保车辆完全停正。最重要的是，所有数据实时上传云端，再也没人能偷偷修改那个小小的数字。

不过最让我感慨的不是技术本身，而是它带来的改变。老王现在每天能多睡三个小时，司机们不再需要排队等待手动开单，财务部门月底对账时再也听不到抱怨。那个总爱在磅单上画笑脸的开单员小张，现在转型成了系统管理员，工资翻了一倍。

当然也有遗憾。再也听不到司机和操作员插科打诨的玩笑，闻不到地磅房里飘着的茶香，看不到老师傅们用粗糙的手指熟练敲击键盘的样子。技术进步总是这样，在带来便利的同时，也带走了某些充满人情味的细节。

最近我在监控中心看着大屏幕上跳动的数字，忽然想起老师傅说过的话：称重称的不是重量，是良心。现在想来，无人值守系统或许比人更懂得这个道理——它不会困，不会走神，不会被收买，永远用同样的标准对待每一辆车。

上个月巡检修磅时，发现老王在给新来的保安讲解系统原理。他说现在这套系统就像有个不会睡觉的守夜人，而且这个守夜人还过目不忘。我站在他们身后，看着晨光中自动起落的道闸，突然觉得这个行业正在以它自己的方式，悄悄地变得更好。

也许有一天，无人值守会成为每个物流园区的标配。但我会记得，在这个转变发生的年代，我曾见证过从人工到智能的每一步跨越。那些深夜里陪伴着我的地磅房灯光，最终照亮了一条更高效、更透明的道路。